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110

關燈
110

提議將賦稅全部折算銀子交錢之事,是蕭景曜經過深思熟慮後才做出的決定。

閔州情況和其他地方不同。有了福安港口在,各地商賈齊聚閔州,直接將閔州經濟優勢拉出一條向上陡坡的折線。換句話來說,閔州現在商業經濟非常發達。

另外,閔州以山地丘陵地形為主,素有“八山一水一分田”的說法,耕地不說和魚米之鄉的江南一帶相比,就算和一般的州相比,也算不上多。

這種情況下,閔州百姓的日子過得如何,也就可想而知。

先前不僅少耕地,還得抵抗倭匪,日子更慘。現在好不容易經濟條件好轉了,農戶們解放了一些勞動力,可以再去別處尋摸些生計。對他們來說,這簡直是夢中才能有的好日子。

不過朝廷的賦稅還是壓在百姓們身上的一座大山。尤其是徭役,蕭景曜建福安港口時那樣的大手筆,是因為蕭景曜空手套白狼,從商賈們那邊套了許多銀子。要是問朝廷要銀子給百姓們發工錢……呵呵,看起來最護著蕭景曜的胡閣老都得跳起來噴他一臉唾沫。

這真不是胡閣老他們狠心。而是大齊疆域遼闊,要修的工程多了去了。這裏修修那裏修修,光是撥工程款就足夠讓戶部禿頭了,要是再算上來幹活的民夫們的工錢,還有給他們的吃食,戶部別說給國庫留點銀子,年年赤字倒欠錢都有可能。

到時候國庫空虛,各地都發不出糧餉,那可是要出大亂子的。

沒有人能承擔起這樣的責任。

也不是誰都有蕭景曜的本事,輕輕松松就能籌到幾千萬兩白銀,不僅不要戶部撥銀子,還能將一車又一車的銀子往戶部拉。

資本家蕭景曜給了文武百官們一點來自後世資本家的小小震撼。

別說大齊建國以來沒出現過這種奇觀,在往前翻翻史書,也沒有這樣的記載。真要有,官員們早就學起來了。真正為官一方的,誰不為銀錢發愁?別看各個官署有朝廷分的公廨田可以做補貼,實則那些收入,對於真正想對百姓們幹點事的官員們來說,還不夠一個零頭的。

一千兩銀子單獨拎出來當然多,但要分到一個縣的百姓頭上,那就微乎其微,還不夠人買個雞蛋的。

有良心的官員知道徭役對百姓們造成了多麽沈重的負擔,甚至年年都會死不少人。但他們想不出破局之法,只能以朝廷規矩如此,他們也是按規矩行事的理由寬慰自己。

有的從底層爬上來的官員心情更是覆雜。既能對百姓們的痛苦感同身受,又十分慶幸自己科舉入仕,成了官老爺,自己一家再也不用承擔這徭役之苦。

尤其是,徭役還是不定期的。有時候正值農忙之際,朝廷的徭役說來就來。被選中去服徭役的百姓們也沒辦法,只能簡單地收拾一下包袱上路。至於家裏的田地缺了他能不能收好,官府是一概不管的。

現在閔州經濟發達起來,許多鋪面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,招工的機會一大把。但百姓們身上不還擔著徭役嗎?每回輪到他們,都要抽時間去服徭役,有可能回來後這個差事就沒了,百姓們心裏也有些怨氣。

蕭景曜當然知道糧食的重要性,但他更看到了閔州百姓的困境。

作為閔州總督,蕭景曜肯定是要為閔州百姓們考慮的。這才提議讓閔州百姓將賦稅全部折算成銀子交給朝廷。這樣一來,朝廷和百姓們都省力。畢竟官府收糧也是有損耗的,需要清點的東西可比收銀子多多了。

另外,賦稅也能變通一下。比如徭役,有的徭役安排得著實令人無語,比如去千裏之外的地方服役三天。好家夥,趕路來回一兩個月,到那裏就幹三天活,路上吃住還全都自己出。可太折騰人了,虧本虧到姥姥家。

再碰上這樣的情況,被派去同一個地方的百姓就能自己湊錢請人幫自己服徭役。比如有十個人要去同一個地方服三天徭役,那他們可以一起湊錢請一個人去那個地方服一個月的徭役,來回路費自然也是他們分擔。

這樣,被安排服徭役的百姓解決了一樣難處,拿錢幹活的人也能掙到錢,朝廷安排的活也有人幹。這是三方都能接受的事。

當然,農業社會,蕭景曜自然不會忽視掉田地莊稼產量。這才是大家賴以生存的命根子,沒有糧食,經濟再發達有什麽用?早晚都得餓死。

蕭景曜提出賦稅折算成銀子,前提就是保障農耕,不能有荒廢之農田,對於主動開荒的人家,前十年可以免交田賦。

其實不用蕭景曜說,農戶們也不可能放下地。尤其是太平年歲的百姓,日子過得安安穩穩的,哪能讓田地荒著?那是得遭天打雷劈的。

對於一輩子都和田地綁定的農戶們來說,田地荒了,他們的心也慌了。去鋪子裏幹活固然是好,但那差使可不是綁在你身上的。人年紀大了,經歷的事也多了,即便沒念過書,生活這本書也教會了他們許多東西。那些差使輕省是輕省,但還是不如田地來得安心。誰能忍心讓田地荒著呢?哪怕是進了城,也是要將家裏的田租給旁人好好種的。

這樣心裏才踏實。

再說了,城裏鋪子雖然多,也沒辦法將鄉下的青壯全都收進去。總體來看,能進城裏鋪子幹活的農戶還是少的,加上閔州耕地本來就不多,這樣一勻,鄉下的勞動力也是夠的,不必擔心田地荒了沒人種。

更是因為有人進了城裏的鋪面幹活,會把家裏的地租給別人種,反而能讓留在家裏伺候莊稼的農戶們獲得更多的糧食。

至於米價和糧食,蕭景曜肯定會出手把控的。不然的話,碰上災年,商賈們囤貨居奇,官府都得麻爪。到頭來苦的還是老百姓。

蕭景曜是想給百姓們減輕一點負擔的,並不想在他們沈重的肩膀上再壓上一根稻草。

對於蕭景曜這封奏折,朝臣們都麻木了。沒辦法,蕭景曜太能搞事。在京城搞事情,噶了一堆貪官。外放繼續搞事情,噶了一堆地方豪強。要是他什麽時候消停下來了,大家可能還會覺得不習慣。

震驚著震驚著,大家對蕭景曜各種離奇的操作的容忍度也特別高。

這位大人太有能耐了,只要他想幹的事,就沒有幹不成的。這樣的能人,你前腳跳出去反對他,後腳就被他用事實啪啪打臉。

他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,不要面子的嗎?

這一次,就連許季陵都沈默了。

沒辦法,這位就是純粹的文科生,稅法問題,他不懂。

蕭景曜擺事實講道理列的那一堆圖表數據,文科生們光是看一眼都覺得暈得慌,而後又慶幸還好自己考科舉考得早。現在新學也納入了科舉考試範疇,想想都同情現在的讀書人。

遭老罪了!

永嘉帝本來都做好準備要和朝臣們來上一場激烈的爭辯的。反正他覺得小夥伴非常靠譜,這事兒十分可行。早就打定主意,哪怕朝臣們反對得再激烈,他都要力挺蕭景曜。就算改稅法失敗了,那也只是閔州一個州而已,朝廷兜得住,日後再改回來便是。更何況,永嘉帝直覺這法子可行。別以為他不知道,收稅是官吏們最容易動手腳的地方,這幫人巧立名目收的東西多了去了,有貪心的,甚至在百姓們身上收了兩倍的賦稅。一份歸朝廷,一份歸他們自己。

不就是仗著百姓們不懂朝政,也不懂稅法,這才折騰出各種名目讓百姓們多交稅嗎?

統一折算成銀子,百姓們的賦稅都是能算得出來的,到時候再往《大齊日報》上一登,各種賦稅怎麽折算,簡單的加減法,百姓們自己總會算,不至於不知道自己被官吏給盤剝了。

到時候,永嘉帝就可以名正言順收拾這一波膽敢冒頭的貪官汙吏。

永嘉帝磨刀霍霍,想到貪官汙吏就覺得自己的大刀已經要收不住了。再看蕭景曜提議的改賦稅制度,更是覺得果然還是小夥伴貼心,知道各地的貪官汙吏又冒頭了,又想了個好辦法。

這些國之蠹蟲,怎麽就殺不幹凈?殺完一茬還有一茬,簡直就是要錢不要命!

永嘉帝氣鼓鼓。

不過永嘉帝也知道改一樣東西,定然會受到不小的阻力。畢竟這是祖宗留下的規矩,用的好好的,還用了那麽久,已經證實這個法子是可靠的。要是貿然改了,出問題怎麽辦?永嘉帝決定站在蕭景曜這邊後,就已經做好了面對疾風的準備。但現在,永嘉帝看著陷入沈默的朝臣們,自己也沈默了。自己都準備舌戰群臣了,結果就這?

虧自己還準備了好幾輪腹稿,真是準備了個寂寞。

永嘉帝飛快地彎了彎嘴角,迅速拍板,“那這事兒就這麽定了!”

朝臣們唯有苦笑,這就是他們不想當出頭鳥做壞人的另一個原因啊。天殺的蕭景曜,早就將陛下籠絡過去了,人家可是少年時期的交情,多次監國培養出來的默契,和蕭景曜比起來,他們算什麽小蝦米?

永嘉帝還是福王時,是什麽性子,老臣們一清二楚。他想護著蕭景曜,真犯起混來,誰扛得住?已經躺進皇陵的先皇都扛不住。因為先皇會和永嘉帝站在統一戰線,一起支持蕭景曜!

天殺的蕭景曜,還好你是個能臣啊!

朝臣們都不敢想,萬一蕭景曜是個奸佞小人,現在的大齊會是什麽慘淡的模樣。

憑永嘉帝對蕭景曜的信任,蕭景曜豈不是一忽悠一個準?

蕭景曜要是能知道官員們這些奇奇怪怪的擔心,估計都要搖頭嘆氣,然後對著永嘉帝指指點點。這皇帝當的,還沒有消除當年給大家留下的不靠譜的印象啊。朝臣們還真將永嘉帝當成當年那個不靠譜的福王呢,哪怕永嘉帝先前當太子時多次監國,也沒能將先前那個不靠譜的印象徹底從朝臣們心裏抹去。

誰讓當時正寧帝還在呢?有爹護著的孩子,就是格外有底氣,也會是旁人眼中還沒長大的孩子。

尤其是皇家。

當初正寧帝哪怕身體不好徹底放權給還是太子的永嘉帝,在朝臣們心裏,敬畏的還是正寧帝。

那是正寧帝為帝二十多年的睿智和寬仁贏得的朝臣們的真心愛戴。

剛剛登基的永嘉帝,顯然還差得遠。

永嘉帝也不灰心,他並不覺得他會做不好這個皇帝。或者說,正寧帝給足了他安全感,在他監國的時候,正寧帝對他也多有誇讚,手把手地教他怎麽處理朝政,只要他有些微的進步,正寧帝都會向他投來欣慰的目光,順便誇誇誇。

現在永嘉帝自信得很,你們還在懷疑朕,朕對自己可有信心了!父皇都說朕一定會成為一個好皇帝,你們的懷疑對朕而言根本沒用!

自信心爆棚的家夥,就是這麽耿直。

蕭景曜不知道朝堂上還有這麽一出,永嘉帝對他的信任更是讓百官們酸氣沖天。哪怕蕭景曜知道,心情也不會有任何波動。還有心情計較這些事情,肯定是手裏的活還不夠多,必須讓他們幹更多的活,還不多給俸祿!

朝廷的回覆來得很快,蕭景曜也不意外自己的提議會通過。說穿了只是拿閔州試點而已,既然朝廷開了海禁,臨海的地方又不止閔州,其他州也有臨海的,為什麽不能也跟著建港口?

福安港口那一波操作,大臣們都從蕭景曜這裏學了一手。現成的空手套白狼的經驗就在那裏,誰不用誰傻。相應的,蕭景曜還想繼續改一點點賦稅制度,大家也會默認讓他先走這一步。

指不定他們跟著建完港口後,也會碰上類似的情況呢?不就又能抄作業了?

抄大佬的作業,快樂!

已經開始選港口位置的總督們笑得見牙不見眼,踩著前人的經驗行走真是太爽了,這都是實打實的政績啊!

福安港口的商稅,有心人略微一算就知道這是一筆多麽豐厚的進賬。閔州百姓的變化,官員們也是看在眼裏的。說到底占了最大好處的還是福安縣。也正是因為如此,有意建港口的州,為了港口的位置,轄內的縣都快打起來了。

看看福安縣百姓現在過得是什麽神仙日子,這一步可是關系到大家以及子孫後代們的生活水平,堅決不能讓!

各地總督都沒想到,他們摩拳擦掌準備抄蕭景曜的作業大幹一場,還沒開始就先在港口的選址被煩得滿頭包。

這一次還不止官員們出面了,有條件建港口的縣,縣內百姓全都出動,紛紛為自己縣爭取,說什麽都要把港口建到自己縣裏來。群情激奮之下,險些發生兩縣百姓大規模打架鬥毆事件。

總督們臉都綠了,一幫刁民!真是反了天了,簡直豈有此理!

蕭景曜百忙之中也聽了一耳朵這些事,對其他總督想要照抄自己作業的行為一點意見都沒有。後世搞扶貧還會號召各地學習人家成功的扶貧經驗呢。只要能造福百姓,抄自己的作業就抄唄,蕭景曜甚至還擔心他們抄劈叉了,特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經驗,讓人給這幾位同僚送過去。

接到蕭景曜經驗冊的同僚們:“……”

這位大齊最年輕的總督大人,脾氣還怪好的嘞。

雖然這個評價放在有著抄家總督名頭的蕭景曜身上有些怪怪的,但大家也都承了蕭景曜這份人情。將心比心,若是換做他們,必然不會有這麽大度。蕭景曜在信中也說得十分清楚,這都是造福百姓的好事,他歡迎大家學習閔州經驗,從而惠及天下百姓。

心懷萬民的人,總是令人敬佩的。

不然蕭景曜怎麽能讓這麽多官員們心服口服?

蕭景曜對此表示無所謂,這幾人記他一份好更好,不記他的好也沒關系。到了蕭景曜現在的地位,別人記不記他的好已經無所謂了。反正蕭景曜的初心又不是拉攏人。

接到朝廷的回函後,蕭景曜便著手讓人給百姓們宣讀講解新的收稅方式。

事關交稅,再憊懶的人都豎起耳朵聽得仔仔細細,生怕漏掉一個要緊的字。然後他們就聽明白了,以後不交具體的東西,就交銀子就行!

好事啊!

交稅的百姓,尤其是農戶,誰還沒有天還沒亮就挑著擔子走上幾十裏山路進縣城,到縣衙門口排隊看衙役臉色,還要被衙役多收糧食的經歷呢?現在換成銀子,不說別的,體力活都少了一點,賬目也明明白白,多清楚!

正苦於因徭役而耽誤賺工錢的百姓們臉上也有了笑容,紛紛點頭,“這個好,以後我們就出點銀錢,湊一湊,請人替我們去服役。”

掰著手指來回算一算,他們不僅不用受累,還能多掙錢呢。

總督大人果然是天上的文曲星君下凡,就是來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的!

閔州再次掀起了一波給蕭景曜立長生牌位的熱潮。

得知這事兒的蕭景曜:“……”

雖然知道大家這是好意,但是自己還活著,他們就給自己立個牌位再每天三炷香,真的怎麽看都覺得怪怪的。

偏生顧希夷還打趣他,“夫君可知,你現在在閔州百姓心裏的地位,都快趕上媽祖娘娘了?”

蕭景曜:“……”

並不是十分想知道這事兒。

蕭景曜生辰後一個月,就是閔州百姓舉行媽祖誕辰祭祀活動的時候。

這可是閔州的盛事。閔州百姓對媽祖娘娘的信仰十分虔誠。蕭景曜就見酈縣令斷過一次案,兩人因為二十兩銀子鬧得不可開交,一個說對方借錢不還,另一個說對方汙蔑自己,自己根本沒問他借過銀子。民間借錢,文盲率還高,當然沒有什麽借據做憑證。

兩邊一時陷入僵持。

蕭景曜就看著酈縣令在兩人的陳述中糾結來糾結去,久久不能下判決,最終眼睛一閉,嚴肅道:“你們向媽祖娘娘發誓,自己沒說謊!”

不僅如此,酈縣令還讓衙役請來一座小媽祖像,讓他們對著媽祖像發誓。

然後蕭景曜就看著要債那人毫不猶豫發誓,另一人猶豫半晌,最終無奈道:“我確實借了他的銀子。”

真相大白,酈縣令當即拍了驚堂木,讓欠債的給債主寫份借據並簽字畫押。

誰知債主反而搖頭了,“大人,不用寫那什麽借據,我指不定把它放哪兒去,到時候也找不著。反正他都當著媽祖娘娘的面承認了借了我的銀子,肯定會還的。對了,梁六,你當著媽祖娘娘的面發誓,一定會還我的銀子!”

那個叫梁六的欠債人垂頭喪氣,還是如實辦了。

債主滿意點頭,這事兒就這麽結了。

蕭景曜:“……”

就……不是很懂你們的信仰。但大為震撼,並十分尊重。

別說,在斷案上面,這媽祖娘娘可真是太好用了。

閔州百姓祭祀媽祖娘娘,當然不是為了斷案。人家媽祖可是海上女神,閔州臨海,祭拜媽祖自然是為了祈求平安。對閔州百姓而言,祭拜媽祖,其隆重程度,堪比過年。

閔州各地都有媽祖廟,大多數百姓家裏也都供奉著媽祖。到了祭祀媽祖這天,家家戶戶都起了個大早,將家裏收拾得亮亮堂堂,先給家裏供奉的媽祖像上香,而後帶著祭品和香燭出門,結伴去媽祖廟,跟著天師們一起祭拜媽祖,祈求來年風調雨順,漁民每次出海都風平浪靜,收獲滿滿。

蕭景曜抱著小湯包走在人群中,對著一旁的顧希夷笑道:“真是一地有一地的風俗,閔州百姓對媽祖十分虔誠。要是有外地人不知輕重,來了閔州還對媽祖語出不敬的話,估計會被憤怒的閔州百姓給打個半死。”

顧希夷忍俊不禁,入鄉隨俗,知道閔州百姓對媽祖的推崇後,顧希夷特地打聽了一番媽祖的事跡,心甘情願地想給對方上炷香,“據傳媽祖一生扶危濟世,護國為民。當得起百姓們這樣的愛戴。”

這樣的女子,讓顧希夷覺得天地都更開闊了。

顧希夷看著廟裏頭戴冠冕,身披霞帔的媽祖像,像每一位閔州百姓一樣,恭恭敬敬地按照流程祭拜對方,虔誠地給對方上了一炷香,祈求家人平安,也祈求閔州百姓人人健康平安,安樂一生。

也不知道是不是媽祖真的顯靈了,這麽個大日子,蕭景曜就聽到福安港口那邊傳來消息,說是兩位出使海外的王爺帶著船隊回來了!

蕭景曜吃了一驚,康王他們出海前,自己可是給他們畫過一幅航海圖的,他們也有意要坐著蒸汽船環游世界,讓世界各國都知曉大齊的存在。

算算時間,他們也就出海了一年多一點點的時間。這點時間,環游世界根本不夠用的,基本上就是走了亞洲這一條線,不知道有沒有到歐洲。

蕭景曜不由有些擔心,難道他們在路上碰上什麽事了?但這可能性也不大啊,兩艘蒸汽戰船又不是吃幹飯的。以現在的生產力水平,康王他們坐的蒸汽戰船應該就是戰船中的巔峰存在,總不能對方已經搞出來了鋼鐵戰艦了吧?

蕭景曜一頭霧水,但還是匆匆趕去了福安縣。

蒸汽戰船的目標足夠大,蕭景曜到了港口後,一眼就看到了那兩艘十分氣派的蒸汽戰船,一看就和旁邊的商船不一樣,整艘船都透著滿滿的大佬氣息,就算是軍事外行都能看出來,這兩個大家夥絕對不好惹。

再一看,兩艘船的外表保護得非常好,一點損傷都沒有,蕭景曜頓時放下大半的心,知道康王他們應當沒有碰上什麽大事。

至於他們匆匆返航的原因……

蕭景曜抿了抿唇,眼中又有了些許濕意。

果不其然,蕭景曜在一處客棧中找到了康王和榮王。兩人眼底下都泛著青黑,一眼就知道很長一陣子沒睡好,卻不顧隨行侍從的勸誡,想立馬趕回京城。

蕭景曜見狀,也跟著勸了一句,“兩位殿下若是這麽趕回京城去見先帝,先帝若是見了,不知會有多心疼。”

榮王嗷的一嗓子就哭了,康王也默默流淚。榮王更是氣得不住地捶打桌子,“我當初幹嘛鬧著要出海!父皇的身子明明都弱成那樣了!我當真不孝!”

蕭景曜肅容,“先皇在遺旨中特地提到,兩位王爺是為大齊出海,不許任何人指責王爺不孝!王爺自己也不行!”

康王和榮王哭得更厲害了,尤其是榮王,不住地捶著自己的胸口,簡直要哭得昏厥過去,聲聲叫著“父皇”,字字泣血。

蕭景曜也跟著流了回淚,很快又鎮定了下來,安撫住康王和榮王後,蕭景曜這才仔仔細細向他們說了當日正寧帝龍馭賓天時的情況。

“先皇臉上,是帶著笑的。”

不用再經歷病發的痛苦,在睡夢中去世,大概率還做了個美夢。對病痛纏身的正寧帝而言,未嘗不是一種解脫。

蕭景曜這麽寬慰自己,卻沒辦法控制住不聽話的眼淚。

康王和榮王神情一怔,有些傷心,又有些寬慰,最終還是平靜了下來,對著蕭景曜嘆了口氣,“蕭總督,對不住,我們食言了,沒有如你所說的那樣,沿著航線一直去那個什麽美洲大陸。”

縱使蕭景曜告訴他們,美洲大陸上有高產的糧食,但在他們心裏,這些都比不上他們的父皇。

父親去世,做兒子連送他最後一程都沒有做到,康王和榮王簡直痛徹心扉。

哪怕他們當初出海時,正寧帝就寬慰過他們,他們還做好了心理準備。更是因為海上兇險萬分,他們離開京城時,也是寫了信交代後事的。萬一他們真的出了意外,就按信中寫的安排他們的後事。

誰知道正寧帝竟然沒等到他們回來呢?

正寧帝對每位孩子都很不錯。別看他拿太子寧王和福王三人當寶,但其他孩子也不是草,都是正寧帝放在心上的孩子。榮王這樣肆意張揚的小霸王性子也是正寧帝寵出來的,康王從小沈默寡言,不愛說話,正寧帝從來就沒對他說過一句重話,反而斥責了對他不滿的母妃。

知道正寧帝去世的消息,康王和榮王怎麽可能不趕回來?

蕭景曜心中酸澀,卻還是攔著他們,先讓他們好好休息一下再趕路,免得傷了身子。

兩人還是給蕭景曜面子的,蕭景曜這麽一說,他們便放下了包袱,準備歇息一晚,明早立刻動身。

蕭景曜松了口氣,好歹把他們給勸住了,不然就這樣一路匆匆趕去京城,到了京城,這兩位王爺怕是得瘦得永嘉帝都認不出了。

到時候兄弟三人又是哭先皇又是心疼兄弟,也夠亂的。

蕭景曜試著扯了扯嘴角,最終還是放棄。閉上眼睛沈默良久後,蕭景曜才擡頭看向天空,秋高氣爽,萬裏無雲,天藍得仿佛是用顏料潑上去似的,又比顏料多了幾許靈動。

蕭景曜似乎在天空中看到了正寧帝欣慰的笑臉,自己也忍不住跟著笑了。知道你記掛孩子,心疼孩子,所以我把他們勸下了,讓他們好好愛惜身子,你知道了一定會欣慰吧?

第二天,天剛蒙蒙亮,歇了一晚的康王和榮王就帶著護衛縱馬狂奔,一路向京城疾馳而去。

蕭景曜則看了看跟著出海的梁千山和劉圭,笑著問他們,“你們都去了哪些國家?”

說到這些,梁千山的心情也不低落了,眉飛色舞地同蕭景曜講起他們這一路的所見所聞來。最開始經過的當然是安南和爪哇等大齊的附屬國,後來又到了滿剌加,在親眼看到馬六甲海峽之後,梁千山更加堅定了要拿下這裏的念頭。

這並不是梁千山傲慢,而是來自天/朝上國的底氣。宗主國想要附屬國一點東西,能算事兒嗎?

更何況……

梁千山竭力控制住自己想要上揚的唇角,盡可能冷靜地對蕭景曜說道:“你可知道那個滿剌加國的人對榮王說了些什麽?”

蕭景曜頭上冒出來一個問號,突然想起當年倭島派使臣團來京城給大齊朝貢時,榮王還特地學了倭島話,跑去跟倭島使臣團交流套情報來著。

榮王的語言天賦,確實厲害。短短時間內就學會滿剌加語,好像並不奇怪。

才怪!

起碼梁千山就驚訝得不行,他原本就以為榮王是那種做事略莽的粗神經武將來著。誰知道人家榮王還能走專業技術路線,一開口就把他給弄懵了。

但榮王這門外語學得太好了!

滿剌加本就向往天/朝上國的繁華生活。這個國家甚至出過一個離譜的國王,去了大齊朝貢一次後,說什麽都不願意回來了,就想著在大齊過日子,還真就讓他在大齊過了幾十年,最後葬也葬在大齊。

榮王和滿剌加現任國王談起這事兒,現任國王臉上竟然還露出了憧憬之色,更是毫不避諱地對著福王吐露了心聲,“小王也很仰慕大齊的繁華,如果能像祖父那樣在大齊生活幾十年,葬在大齊,小王也是樂意的。”

榮王是位非常合格的將領,他領兵拿下高黎,並非是搶了別人的功勞。從定計到安排軍隊再到指揮,全都是他一人完成,最後還親自披甲沖在最前面,領著大軍踏破高黎王室城門。

這樣一位優秀的將領,哪怕對海域不熟悉,也能捕捉到馬六甲海峽的重要性。這是大齊海路往來的要塞,擱陸地上,這叫兵家必爭之地。

榮王本來想從滿剌加國王那裏套點情報,回頭就找個理由領兵過來拿下馬六甲海峽。一聽滿剌加國王這話,榮王都驚訝地瞪大了雙眼,隨即就意識到,機會來了。

滿剌加國王十分羨慕倭島和高黎的遭遇。是的,榮王再三確定,他沒聽錯,是羨慕。

仔細一問,人家國王說了,大齊將倭島和高黎並入自己的領土後,並沒有將倭人和高黎人趕盡殺絕,也沒有讓他們全部當奴隸,甚至還給貧苦之人分田分地,讓他們有了能養活自己的資本。並且還是采取當地人治理當地人的模式。

更重要的是,大齊說,不管以前是哪裏的人,以後就都是大齊人。大齊百姓能享受到的待遇,他們都能有,就是要通過億點點小審核,心術不正的自然當不了大齊人。

甚至還有儒生穿著長衫,戴著發冠,一手紙筆一手書,打扮簡樸,行走於鄉間地頭,竟是在教百姓識字,教他們《大齊律》。

儒家本就註重教化,這樣的事,正統儒生們當然願意幹。

滿剌加國王聽著羨慕極了。他也想讓他的臣民過上這樣的日子。這樣的話,哪怕他在大齊,都不用再為臣民擔憂。

啊這……

榮王和梁千山對視一眼,又大概將滿剌加國王的話翻譯了一遍。

梁千山的眼神當即就不對了。

確認過眼神,是可以不戰而勝的人。

幹他丫的!

兩人原本打算回航時好好忽悠…啊呸,是好好同滿剌加國王暢談一番大齊的富庶繁華,順帶再仔細聊聊他的祖父在大齊過得有多麽滋潤,盡可能讓這位國王主動提出並入大齊。

結果航行還沒結束,他們就收到了噩耗,哪裏還顧得上一個小小的滿剌加國王,火急火燎地趕了回來。

現在見了蕭景曜,梁千山所有的理智通通回籠,眼神亮晶晶地看著蕭景曜,“你覺得如何?”

蕭景曜都聽楞了,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還能有這樣的發展。但轉念一想,這又很合理。反正大齊要的是馬六甲海峽,滿剌加國王這麽配合,日後肯定還是他這一支管理滿剌加,他並沒有失去自己的地位和財富。

蕭景曜聽著梁千山講述的這一路的見聞,又看了看停靠在港口的大型蒸汽戰船,心中那股念頭更加按捺不住了。

他也要出海!

賦稅折算成現銀,靈感來自張居正的一條鞭法。

媽祖斷案,靈感來自網絡案子,兩人因債務糾紛對簿公堂,其中一人當堂掏出媽祖像,說你向媽祖發誓我就自認倒黴,不追你這筆債。結果先前死不認賬的欠債方竟然承認了,法官大受震撼

周邊小國家的國王仰慕華夏文化,來華夏生活,葬在華夏,靈感來自大唐真實事件。包容萬象,萬國來朝的大唐啊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